我家的“年年菜”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随着“年”的临近，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家乡人迎年的场景，竹竿上挂满了馨香扑鼻的腊鸡鸭、腊鱼肉，筛子里晒满了红彤彤的番薯干，饭桌上摆满了新鲜美味的农家菜……家乡人在农历年前要准备丰盛美味的食物，家乡人亲切地称之为“年年菜”。 腊菜是做年年菜中重要的一环。腊制品对气候的要求很高，如果温度过高，就会变质，腌不出效果来。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采购鸡、鸭、猪肉、草鱼等原材料，备好盐、酱油、白糖、黄酒、花椒、辣椒、茴香和桂皮。整个腊月我家窗户上悬挂着的，门口用竹竿挑着的都是晾晒的腊鱼肉、腊鸡鸭。吃腊肉是件最惬意的事情，母亲先从挂绳上取下腊肉，然后用滚烫的开水浸泡，再把腊肉洗得白里透红，放进一口大锅，连同一大堆红萝卜、白萝卜满满地炖上一锅。到锅上开始冒出热气，浓浓的肉香就飘溢出来，在屋内外弥漫。 酱肘子是我家的传统菜，母亲每年都要做的。母亲起大早到集市买新鲜的肘子，再用剃毛刀将肘子表面的毛去除，洗净肘子，剔掉肘子中的骨头，里里外外抹上黄酱和盐，搁在海碗里腌一天。第二天，母亲支上炒锅，倒油，放大料、桂皮、葱、姜、花椒、小茴香、蒜等作料爆炒，香锅后倒入凉水，放入肘子，添上料酒、酱油、红糖，再放两块玫瑰腐乳，炖煮两个小时，把煮好的肘子放凉，切片即可。母亲精心制作的酱肘子肥而不腻、酥烂香醇，吃上一片满口留香，许多亲戚到我家拜年必点这道母亲的拿手菜。 三腊菜是年年菜中的开胃菜，它以生长于冬季的芥菜为主料。母亲是做三腊菜的好手，她先将风干的野麻菜在水里泡开洗净，切成细末，入锅炒六成熟，然后把芥子炒熟，将芥子、盐、糖、麻油、花椒、曲酒与炒好的野麻菜拌在一起，凉透后贮入陶罐里，压实密封。半个月后芥末、曲酒味都充分渗透于野麻菜之中，即可开罐食用。母亲做的三腊菜集“咸、甜、脆、香、麻、辣”于一身，鲜嫩爽口，别具风味，还有开胃通气、驱寒止痛、增强食欲之功效。三腊菜须一点点地吃，如果猛地吃上几口，一股麻辣气会直冲你的鼻孔，呛得你泪光盈盈，要是伤风鼻塞，则会马上透气舒畅。 家乡人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过年了，那一天家家户户的年味就很浓了，我家也不例外，红烧猪蹄、清蒸鲈鱼、剁椒鱼头、糖醋排骨、蒜蓉粉丝蒸虾、四喜丸子、干炸带鱼、八宝饭、炸酥肉等等年年菜纷纷登场，甭提有多热闹。 自从十多年前离开故土，我就再难吃到母亲做的年年菜了，即使春节偶尔回去探望母亲，总是风尘仆仆，来去匆匆，只觉得看一次母亲，就发现岁月的刻痕在她的额头上又加深了一分。屋外又下起了大雪，母亲打来电话，说她今年准备的年年菜特别丰盛，就等着我过年来品尝。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艰难地弯着腰，在柴房刺鼻的浓烟中，亲手为子女准备年年菜。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