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闲说

这是冬日的一个星期天，一早醒来，寒意袭人，打了几个冷战，又赶紧钻进了被窝，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默默守着被子里的温度，生怕透漏了半点。 空气虽然很冷，思绪却没能结成冰，反而一晕一晕扩散开来，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人生不如意处十之八九。转而又想到了年关将近，所谓关，常是要“斩六将”，对于我而言：年尾了，回家后，上半年房子装修费用该跟人结了；两个孩子的衣服都短了，鞋子都破了，还有明年上半年两人的学杂费，这些都要列入预算；妈妈手脚冻裂了，腰还在一阵儿一阵儿地痛，爸爸的肩周炎又犯了，得想个法子减轻他们的痛楚……我双眼有些发涩，几颗滚烫泪珠终于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梅子青时尚还早，心酸阵阵任心伤。且不想了，也不愿去想了，只想好好吹吹风。三下五去二，穿衣洗漱完毕，来到阳台上，风倒没有，冬日暖阳却把我抚慰得服服帖帖，心，此时了无牵挂，只管尽情享受那一抹温存。 我沏了一壶清茶，搬出一张摇椅躺上，点上一支烟，悠然吸着、饮着、望着。天，是蓝得见不着底，几朵如纱白云轻轻飘过，时时变换着样子，就是没寻到 “苍狗”，顿然，释然，“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我没留住那几朵白云，任由它们在我眼里渐行渐远，来去自由。 躺累了，我又坐了起来，透过栏杆缝隙，几个小姑娘，估摸跟我闺女年岁相仿，十来岁，正在一楼前水泥坪上画着什么。我把椅子朝阳台边靠了靠，探出脑袋看个究竟，黑色线条有些弯曲，慢慢围出一些格子，最后，加上了一个顶。哦！我恍然大悟，她们准备玩游戏——“跳房子”。童年，我也是在那些方格子里度过，三五个小伙伴，一块瓦片，周边磨得光溜溜，学校操场上，村里道场（打谷子，打麦子用的场地）里，门前小院中，画上“房子”，你来我往，踢来踢去，一片尘土飞扬，好一个不亦乐乎！“踩线了，踩线了”，一个小姑娘指着另一个脚跟说，场上小姑娘只好悻悻退出来，而另一个又兴高采烈开始了，旁边几双眼睛睁得铜铃般，死死盯着。既然是游戏，大家该遵守游戏规则。 东头那家正在建房子，一车沙倒在了水泥坪东头。三只小狗箭一般冲了上去，第二只一跃，前两只脚扑在了第一只小狗背上，佯装要咬，第一只小狗跛子拜年——就地一歪，敞开白绒绒肚皮，四脚朝天，咧着嘴龇着牙，“呜呜”呜了几声。第三只小狗冲上去咬住了第二只小狗尾巴，拖在了后面，第二只又回头反扑过来，将第三只小狗按在了沙堆斜坡上，第三只小狗顺势打了个滚儿，溜出了沙堆，而第一只早就爬了起来，在沙堆顶部用两只前脚不停地挖沙坑，另两只马上冲上去也加入了挖沙队伍，弄得沙子漫天飞舞，散开来一大片。主人家老婆婆拿着扫帚追了出来，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扫帚。这喊声应该是冲着小狗在骂，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估计小狗们也没听懂，只是它们见到这架势，便四散逃开了，留下老婆婆嘴里冒着大口大口白气，弓着腰慢慢朝沙堆里扫沙子。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婆婆，我来帮您扫吧！”婆婆直起了腰，用憋脚的普通话说着：“小姑娘真乖！”递过扫帚后，两只手反剪过来，握成拳头不停捶着腰，又有几个小姑娘跟了过来，抢着帮老婆婆捶腰捶背，老婆婆立在那里笑得合不弄嘴，原来是“跳房子”那几个。看着看着，我会心地笑了。 “脚痛嘛脚贴卖？”(音译过来的）来这里这么多年，这句总算听懂了，破烂王踩着三轮车从前面巷子里拐了出来，问：有没有废品卖？我回了句半吊子话：“等等兮！”他停在了下面坪里，我立起身，将妻子攒了个把月的瓶瓶罐罐纸屑纸板塞了两蛇皮袋，左一袋右一袋拧着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