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看见台上有一个黑的长胡子的背上插着四张旗，捏着长枪，和一群赤膊的人正打仗。双喜说，那就是有名的铁头老生，能连翻八十四个筋斗……” 闲来无事翻出鲁迅先生代表作之一的《社戏》，发现小时候读来甚是无味的一篇文章如今咀嚼起来也是一篇充满生活情趣的美文，先生通过记叙“我”在平桥村夜航到赵庄看社戏的一段经历，刻画了一群农家少年的形象，孩子们的天真率直、活泼可爱得到了尽情的展现，读后令人回味无穷。 因为有体验，所以有共鸣。与先生一样，我小时候也曾有幸到剧场看戏。 少年时代生活的兵团团场，有个专业京剧团。剧团的演出地点也随着天气的变化而改变。每年到冬天，剧团就会在礼堂演出。那时的礼堂条件简陋，放到现在，比一般的小剧场还不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礼堂虽不济但也完全可以满足演出，灯光、布景、道具也不差。 依稀记得票价是三毛五分钱，但已经抵得上半斤羊肉的价了。我无钱买票，礼堂的演出是看不了的，也曾想浑水摸鱼溜进去一瞧，可惜守门的老爷子比谁都精，被抓了两次后我怕是被吓破胆了，再也不敢有此邪念。但为满足与日俱增的看戏的欲望，只能等着天气暖和时，看剧团在一个半露天场演出。观众席一面向舞台，另三面除了大门就是围墙，有点像古代的戏台。围墙不高，有的地方还有凹下去的豁口，这可是给我们这些小毛孩创造了极好的条件。我与伙伴们就翻越墙头，有时趴在齐脖子高的舞台边缘看演出，有时也趴在墙头上看演出。对于古装戏，我是看不懂的，那时候刚读书没几年，对于“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没有什么概念。当红的现代京剧《沙家浜》、《红灯记》等，倒是看得聚精会神。剧中的男女老少，说话都很悦耳，还都会唱，对此，我充满好奇，更充满快乐。 从那时起，我就喜欢看戏了，甚至还有些入迷。不光是看戏，后来还有了学唱戏的冲动。 上初中的时候，正值文革时期，文化生活贫乏单调，八亿人民八个戏，收音机里，学校的广播里，样板戏占据了重要地位。有一段时间，各地都普及样板戏，人人学唱。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到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老师正在安排两位男生到宣传队学唱样板戏。这于我这样的戏迷简直是天赐良机，立马举手表示自己也要求去。老师思考了一会自然是同意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漆黑，冒着零下三十度的严寒，我们三人从学校赶到宣传队练功的地方。记忆中教练员首先教我们的是《智取威虎山》中参谋长的一段唱，“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我的嗓音条件差，音域窄，又放不开，一开口就是公鸭嗓，差点把教练给吓住了。“怎么这个条件的也往我这送，乱弹琴这是。”教练员念叨了一句，就把我晾到一边，去教同来的那两同学了。后来想想，教练的说法也是对的。老师本就没安排我，我碰上了，提出要求，老师为了保护我的积极性，才同意的。其中一个吴姓同学唱得挺好，我想大概是其父母原本就是京剧团的演员，他父亲饰演过《龙江颂》大队长这一重要角色，所以他比我唱得好。只去过几个早晨之后，我便没再去了，还是老实看看戏更务实一点，也正是这次小小的经历，强化了我喜欢看戏的意识。 多少年后，家里安装了有线电视，央视11频道，是专门的戏剧频道，“空中剧院”栏目里，看了不少戏。 导致喜欢看戏的原因，表面上是自小看过戏，有了感官感受，更重要的还是京剧的艺术特色潜移默化了我。 京剧的艺术特色，在于她是非常复杂的综合艺术，将许多艺术手段以美为原则，以剧情为主线，综合为一体。所以，戏曲舞台上才有了红脸的关羽，白脸的曹操；有了长歌当哭，长袖善舞；有了无花木之春色，无波涛之江河。 看戏，带来了一生的艺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