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柿子

周末重游方斗岩，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山，在山腰的峭壁之上，一株挂果的柿子树立于眼前。　　临山人灵，近柿心香。　　远远地看着柿子树，我感觉到自己正瘦成了一棵柿树，那红红火火的柿果就是我透视故乡的双眼，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透着诱人的光。　　故乡地处皖南山区，在那山间小路两旁，隔不远总有几株柿树，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小龙游弋在山谷溪流间。它们痴痴地生长着，接受着日光雨露的润泽，接受着霜雪寒雨的考验。在夏日炎炎的季节，它是一条绿带，层层叠加的绿叶是一把大伞，为出行的人们挡住了烈日的侵袭；在寒蝉凄切的季节，它红成了一朵朵灿烂的花，如同一条金黄色的袖带，舞动在故乡泛黄的山梁间。柿果的品种很多，有圆圆的水柿，有扁不拉沓的马蹄柿，有又红又大的元宝柿——这些沉甸甸的柿果坠在枝头，像挂起一树的灯笼。调皮的鸟儿总要啄食那最先成熟的家伙，惹得树下垂涎欲滴的孩童直恼火。　　爷爷居住的老屋前也有一株柿子树，如今已是水桶般粗了，具体有多少树龄都不清楚，打我记事起就有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桠间。很小的时候曾问过爷爷树是谁种的，爷爷笑笑说：“树是土里长出来的。”“土里居然能长出柿子树来？那我是哪里来的呢？”我愣愣地问着。“你是柿子树下我捡来的。”爷爷饶有兴趣地跟我说着那年冬天的故事。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铺天盖地地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满世界的都是一片白。那会儿我父母都还年轻，脾气都火爆，赶巧了正好雪停后就吵起架来，母亲气不过就把尚在襁褓中的我丢在了柿子树下。于是，爷爷就从树下捡起了正在哇哇大哭的我。至于故事的真相是不是这样，父母也不曾跟我说起过，于爷爷我如今也无从考证，就如那柿子树一样，在爷爷去世后没几年，结出的柿子数量也日渐稀少，如今算是彻底罢工了。　　每棵树都有它的生命周期，挂果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旅程。柿子树陪伴爷爷走过了一生，陪伴我走过了童年，而爷爷成了我最亲的人之一。同样，柿子树也伴着我们一代又一代小山村人。每年到层林尽染、霜叶红遍的时候，它最得意，而小山村的人在这个时候脸上也都挂满了灿烂的笑。　　吃过早饭，晒着暖暖的秋阳，大家伙儿挑着担，背着筐，三五成群地走向山间，走向柿树，一年中采摘柿子的时节到了。上树摘果是个麻利的活，柿子树枝头承重力不强，个头大、体型重的不适宜上树，最好是选个像猴子那样的，既轻又结实。村里家家户户十几岁的小伙子自然是上佳人选，瘦小而结实的桂家老三就是摘果的高手。他踩着树桩上的一个凸起，双手攀住树枝，身子一纵，便霍地一声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树杈间，动作麻利而优美。上树之后，得意的老三先是挑捡起一个又红又火的柿子，大口一咬，红红的柿液飞将起来，在他黑黝黝的脸上开起了美丽的柿花。看着老三大快朵颐，树下同伴便急了，笑骂着老三坏了良心，威吓着老三再不分享下美食便要把他从树上摇跌下来。说笑归说笑，干起活来这些山娃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树上摘下的柿子直接抛给下面的同伴，树下的同伴早已撩起了衣襟，一个个像端了簸箕，迎上去接着树上抛下来的柿果。一个接一个，不大功夫，一树柿子就被采摘完毕，只剩下光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相比与我同龄老三的那种强悍，我是羡慕有余的。自打从爷爷门前的柿子树上跌落一回后，就再也没去上柿子树，总怕哪一天不走运，踩在了空心枝上，又跌个狗啃泥。于是，我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采摘回来的柿子上，因为大人们会变弄出很多花样来，满足着我们这些孩子们的食欲。　　在这秋风刮起、草木凋落、土地一片凄清索漠的时候，我想邻居家的院子里是不是正晾晒一席柿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