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童年味道

这几天公司装修，伴随着切割机刺耳的声音，一阵阵刺鼻的铝材灼烧的味道，一下子就把我的思绪拉到了将近二十年前。 有时候人的记忆很独特，明明是久远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而发生在最近的反而忘了。 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是在我五岁时，当时跟着父母到上海叔叔的工地里居住，每一天都能在不同时间段闻到这种味道，熟悉的感觉不断被加深和重复，渐渐地它成了我对上海初始记忆的根源。 每次去上海只能坐火车，老旧的火车站里人潮涌动，爸爸背着鼓鼓的牛仔包，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抱着我穿过人群。等同行的朋友上车后麻利地把我从窗户里塞进去，然后再慢慢地挤上车。每一次等待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在害怕，尤其是汽笛声起爸爸妈妈还没出现的时候，我害怕他们赶不上车，害怕和他们分开。 到了上海之后，我们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大灶头，一张木桌和一张床。白天爸爸和叔叔们一起外出干活，灶头则是妈妈的工作场地。除了和妈妈一起去菜场，一起蒸饭取饭，其他时间，我是一律不得踏出房门。限制我的是一道很多人家常见的木栅栏门。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妈妈说外面所有戴安全帽的人都是日本人，会抓小女孩；所有的外地人都是拐子，会贩卖小女孩的，我半信半疑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多危险。可是这阻挡不了我对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的向往，于是，数次慢慢地挪到门口，然后渐渐地仰头看着大楼接壤天空。有一次看到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慢慢靠过来笑着跟我说话。妈妈赶紧叫嚷：“快躲起来，日本人来抓你了。快！”我迅速钻到床底下，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可我还是识破了妈妈的“诡计”：我看到她朝“日本人”挤眼睛，我也听到那人夸赞我可爱。我知道妈妈一直在骗我，怕外面危险，所以之后也一直很配合地“演戏”。然而有一次，我还是吓得不轻。有天晚上我被“放风”，从栅栏门的里面来到外面玩耍。没有其他玩伴，我就一个人蹲在地上玩耍，不知道玩什么，但依然开心。不经意间，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子一把抱起了我，唧唧歪歪对我说着什么。我拼命挣扎拼命呼救：“拐子，有拐子。救命啊，我要被拐走了……”“拐子”紧紧地抱着我，就是不放开我。后来，我被抱到了附近一家小店，“拐子”买了一包瓜子给我，然后把我送回了家。他把“拐子”听成了“瓜子”，以为我叫喊着要吃瓜子！ 自那之后，妈妈的谎言不攻自破，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坏人，但是我依然不出门，拦住我的不是木栅栏门，而是心门，我出去，妈妈会担心。我可以数着一把瓜子排顺序，然后慢慢地磕一个上午；可以没事继续躲回床底，假装真的有坏人要抓我，我一定要屏住呼吸，静静地躺着，躺着，淌着，时间就这样慢慢地带我离开了上海，离开了我的童年。 有人说，一个人身上的独特味道就是他的标志，会让人记住一辈子。我觉得一种味道也会让人一辈子记住一些事。当然，在现代社会我们需要做的是保护嗅觉的灵敏，不要让纷繁杂乱的世界麻痹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