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阳光

冬日里一个周末的清晨，受胁于低温，不得已将被子紧紧裹住，似一条牙膏，若非外力，我绝对不会钻出来，而右边的闹钟、左边的妻子已经催促了好几遍。 “老周，五点四十了，还不起来，你的小伙伴在等你呢。” 今早六点钟，我还得出发去离家一百多里地的球馆做羽毛球裁判，一是爱好羽毛球，二是额外挣一点儿生活费。好在昨晚定闹钟时多预留了十分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忽的脑子里莫名闪出一段旋律：“离开你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想着想着不由得嘴里跟着哼了出来，乐了睡梦初醒的妻子：“你神经啊！”“又不……”字刚出口，本想说“又不是唱给你的”，觉得不妥还是咽了回去，此时也许只有床更懂我的深意。我顺着妻子的意思“嗯”了一声，装着没听清，蒙混了过去。生活中，很多东西原本是没必要去解释的，更是不能去解释的！临出门时，妻子还在甜甜地睡着。 一上午，坐在裁判椅上没下来。中午吃过饭躺在球场的长椅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的刹那，有些刺眼。我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透过窗子的冬日暖阳正温煦地照在我上半身。侧过脸，球场里的人已是闹腾腾的，我坐了起来，挪了挪屁股，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双手叠起，托住下巴，伏在椅背上直望着窗外。我问我自己：怎么会认识Alexander the great（亚历山大）呢？生活却说：其实你与Tyche（幸运女神）也很熟！我沉默了，恍若此刻，周遭一片寂静，唯心的跳动还在那里“咚咚”作鼓响。我想也是：心若静止了，一切也就静止了。窗外的阳光依然那么温顺，只是看得久了，眼前却幻化出一片五彩斑斓，这不是小时候吹起的肥皂泡么？“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多美的时光！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群在草地上时而嬉闹时而追蝶时而打滚儿的稚子，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成长着，从不关心阳光的色彩和味道，反正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从未想过，那么寻常的阳光到如今，偶尔片刻的驻守，竟然是一种奢侈。微微翘起的嘴角，转而微微轻叹：回不去了！ 我眯起双眼，五角星似的东西从眼底滑落。不，那是故乡飘来的枫叶。故乡里有一座小小的院落，青砖灰瓦，朱门雕窗，陈旧的外表沉淀着时光。矮矮的竹篱笆，几畦小菜地，种满了青菜萝卜，角落里一棵秃秃的老梧桐，早已凋谢了一身绿妆。窗檐上贴的对联，上下联早已斑驳，横批的“同甘共苦”依稀可辨，两张藤椅，坐着两位鹤发老人，倚靠在窗台下的青砖墙上，婆婆倚过头来，公公伸出左手轻握住了婆婆的右手，一片金光撒满了院落，诉说着一份安详。 我想努力去看清两老人的容颜时，喇叭里传来了裁判就位的声音，我回到了现实，又爬上了高高的裁判椅，开始了比赛。整下午，我只好趁着比赛的间隙，偷偷瞄一瞄窗外渐渐西去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