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红手套

母亲是个勤俭朴素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她很少买新衣服，也从未买过高跟鞋，但却有一双漂亮的红手套。红白线相间，老式的连指样式，螺口处收起一朵花样的形状，冬天配一件深色大衣尤其好看。盯着妈妈的手套，我心里默念：要是把这双手套送给我，该多好啊！ 那时候交通落后，过年去亲戚家得先骑自行车，再换乘轮渡。妈妈把那双红手套套在我的手上，带着我直奔渡口。看着暖暖的红手套，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仿佛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转上渡轮后，船一摇晃，我便开始晕船。妈妈紧紧地抱着我，不停地抚摸我的背脊，可是我仍然控制不住胃里一阵难受，吐了出来。妈妈赶紧拿过红手套挡在了我的衣服前，接住了所有污秽物。我看着那双脏了的红手套放声大哭，真恨自己毁了那双手套。 之后几年，红手套退出了我的视线，也许妈妈将它藏起来了，也许已经扔了，可是我仍惦记着它，惦记着它曾经承载的母爱。 再一次看到那双红手套时，我已上初中了。那时候学校离家远，冬天骑自行上学，一双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妈妈看了之后心疼不已，当晚就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双红手套。我欣喜不已，一戴上，却是刚刚好。可是到了学校才发现，连指式的手套早已不再流行，同学们戴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分指手套，不仅骑车时可以戴，写字时也可以戴。自卑和羡慕顿时占据了我的大脑，对红手套的感觉也从温暖变成了冰冷和厌恶。之后，即便再冷，我也不愿戴红手套，而是将它放在学校里。回到家中，我躲躲闪闪，不想让母亲看到我冻得黑一块紫一块的双手，可母亲却一眼就发现了，命令我摊开双手：“你的手套呢？” “忘在教室了。”我轻松地回了一句。母亲不说话，只是打了一盆热水让我洗手。我将双手浸在水中，满脑子想：“你能明白我不喜欢那双红手套吗？我想要双新手套！” “下次一定要记得戴手套，冻疮再严重下去就会烂的。”母亲叮嘱我。 “哦。”我满心失落。 再一次回家，我倒是戴上了那双红手套，快到家时故意脱下一只藏到书包里。站在门口等我的母亲一眼就瞥见我的手：“你的手套呢？”母亲的口气明显严厉了起来。我推着自行车不敢进门，支支吾吾地说：“在学校掉了一只，找不到了。” 母亲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示意我进门。周日返校前，我独自整理书包，却意外地发现那只红手套旁多了一双绿色的新手套，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分指样式，而且还是最流行的露指样式，手背上盖头只要翻过来扣上就可以变成连指式。我欣喜若狂，戴着新手套返校时骑车都特带劲。 “甜蜜蜜，甜蜜蜜，我笑的甜蜜蜜……”返校路上我一直哼着小调，享受着新手套带给我的喜悦。寒风拼命地钻进薄薄的手套，刺痛着我的冻疮，我意识到，这种手套好看却真的不挡风。一个大冬天，一双不保暖的手套要来又有何用？慢慢地，我开始怀念起那双红手套，内疚和后悔升上心头。 如今，那双绿手套早已不知去向，而那双红手套却仍被我很好地保存着，因为它饱含母亲对我真挚而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