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

农忙时分，酒是去乏的良药。一般是一杯，顶多不超过一杯半。老爸挽起袖子，夹起几颗花生，烈酒呛得他脸通红，脖子也隐隐有酒色。但他却很畅快，劳累统统化作了汗水，从皮肤里渗出来。这一切，缘于稻花香。 稻花香里说丰年。没错的，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举目四望，田里尽是忙碌的身影。他们在春天里播种，在夏天里耕耘，在秋天里收获，在冬天里收藏。金黄色的稻谷，像风中猎猎飞扬的旗帜，在蔚蓝色的天宇下唱着农家的丰收曲。在我家一亩三分地上，绽放着一年的梦想：家里的生活费，三个孩子的学费，每天的吃穿用度，都从田里生长起来，稻谷在风雨中挺着厚重的身杆，不忧不惧，独自怒放。 累了，便坐在田埂上歇息片刻。老爸从背包里掏出老式水壶来，那里装着他的珍宝——稻花香。只稍稍拧开盖子，顷刻之间香气四溢，飘满整个田间地头，钻进他的骨骼经络里；就在那悠然的酒香中，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捧着酒壶，抿了一小口，淋漓地冒了一身汗；再抿一小口，整个精气神又提了上来。老爸并非是好酒之徒，也并非天天酒不离口。农村那种艰苦的环境必须要有一种寄托，来排解伤痛和苦闷。这个时候，老爸便想起了老伙计——稻花香，那里有他不得不说的故事…… 记得最早接触稻花香，还得从远嫁贵州的大姑说起。那年中秋时节，她寄给我们一盒月饼，还有一瓶稻花香。她说，这里的稻花香很有名，比家里便宜，希望我们可以尝尝。老爸收到酒后很激动，也很开心，他打量着，把玩着酒瓶，却舍不得开启。他说，这样珍贵的礼物，得过年才能喝。说完，便将酒藏在了床底下，还小心翼翼地蒙上了一层报纸。老妈常开玩笑说：“这老头子，越来越神秘了。” 转眼近了年关，除夕之夜，举家团圆。吃晚饭的时候，老爸吩咐我，去把那瓶稻花香拿来，今天高兴，大家喝个痛快！ 他说这话时，红光满面。我赶紧把酒从里屋取了来，然后开瓶为每人斟上了一小杯。杯子也是老爸平常舍不得用的，据说要好几十元。我平时滴酒不沾，却也喝了一点，只为陪着老爸尽兴。 一杯酒下肚，老爸话也多了起来。他回顾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说他高中便分了家，成家后将三个小孩拉扯长大，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是看到我们仨都有出息了，感到十分幸福。酒成了维系彼此的最好媒介。 后来，姐姐和我都相继出嫁。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总要到过年才能团圆。每次回家行李箱里都会装上两瓶稻花香。而只要在一起，就少不了举杯痛饮。姐夫和老公比较善饮，于是便跟老丈人敞开了喝；我蜻蜓点水，意思一下，还要照顾好老爸；连不大喝酒的老妈，也破例喝了半口。当她呛得直不起腰时，老爸赶紧给她夹了一块瘦肉，“吃下去就好了。”他爽朗地笑道，我们也跟着笑起来。 这些年来，我们陪伴老爸的时间并不算多，尤其是在他的晚年，更加少了。我们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老爸便用稻花香来打发惯有的孤独、无边的长夜，酒里的岁月让他一点点地回味，丰收年里，有关青春、爱情、亲情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