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叨念

母亲生育了两个孩子，女孩儿略大些，已到了上学的年纪，男孩儿刚满四岁，活泼可爱。农村里长大的孩子纯真烂漫，天性也多了份好玩。母亲疼爱孩子，除了晚间约束着不让乱跑，白日里倒也由着他们嬉笑玩闹。洪村不算大，邻里乡亲都熟识，左右会帮衬照看着孩子，大伙儿也算其乐融融。 女孩儿十岁时，父亲从江浙回来，和母亲在里屋说了好久的话。第二天，母亲笑着对孩子们说，今个儿我们去城里。父亲慈爱地看着他们，大口吸了下草烟，随即泯了打包行李。原来，父亲做生意赚了点钱，想带孩子们去城里生活接受良好的教育。 没多久，一家人便到了日后生活的地方。新城市的节奏极快，工作、学习还是生活都如街头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转瞬即逝。 孩子们把乡村生活的习惯带到了城里。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朝气十足的，心急火燎地扒过早饭就要去上学。母亲一边帮忙整理衣服书包，一边不厌其烦地嘱咐着路上小心、注意车辆云云。日子久了，孩子们难免觉得有些不耐烦，总是急躁地打断母亲的话，风风火火地跑出门。他们没有看到母亲怜爱的神情，也忽略了言语中深切的关怀，只是觉着，以前在村子里，母亲可不这样。那会儿云淡风轻，他们在田间小路奔跑，在彩虹廊桥嬉戏，在临水酒家讨茶，甚至于在江湾花海间午眠，都是极其欢快而自由的。不像现在，因为放学后晚点回家，就遭了一通责骂。夏天的太阳落得晚，天还亮堂着，不明白母亲究竟在担心什么。在孩子们看来，新城市只是比乡里热闹些，到处都是高房水泥路，有很多人，有很多车，仅此而已。所以，当孩子们又一次晚归了家，母亲的叨念刚出了口，就被女儿硬生生截断：“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念了，烦死了。”母亲怔了一下，好久没说话。看着母亲的表情，女孩儿不禁有些懊悔，好半晌轻声嘟哝了句：“只是晚回来了一点，不用大惊小怪的，不会有危险的。”母亲的神情黯了黯，最终还是板起脸：“这里不比洪村，这么多车的，放学了就得马上回家，还带着弟弟，要听话。”女儿倔强地低着头，闻言看了眼弟弟，再不说什么。 姐姐上高中时，弟弟上初一了，都是寄宿学校，每周末回一次家。有时候母亲想得紧了，便会带上些吃食，挨个送到学校里，看上一眼便觉欢喜。等到周末更是做一桌好菜，等待孩子们回来。然而这一晚，天都暗下来了，还是没见到孩子们的人影。母亲开始紧张了，沿着回家的必经之路往学校找去。走了两个十字路口，不经意看见女儿和同学们说笑着走来。母亲快步上前，弟弟呢？还沉浸在说笑中的女儿闻言惊着抬起了头。看到母亲已走到近前，奇怪地说：“我上次跟他说过了，这周各自回来，他还没回家吗？”母亲有些急躁，听了更是恼怒，撇下女儿便往儿子的学校赶。女儿被那一眼看得惶恐，也顾不得同学，跟着母亲往前奔去。等到了学校找了一圈又一圈，可还是毫无影踪，两人更加慌神了。女儿颤着声，带哭腔：“我让他不用等我的，我说我会比较晚的，我让他先回家了，他已经14岁了，怎么还能走丢呢？”母亲心里慌乱，却勉力稳住神：“再找找，总归就在这附近，不会走哪里去的。”两人又四下寻找起来，最终竟在女儿的学校门口找到了儿子。看着姐姐和母亲一起出现，男孩儿倒是一脸惊奇：“姐姐你什么时候出门的啊？我还以为你没下课，在等你回家呢！”心下一阵释然，姐姐还是忍不住吼道：“不是让你先回家吗，你等在这做什么！万一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办，看你把我们急的，妈妈都找你好半天了！”男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训斥吓了一跳，脸上天真笑容顿时凝固起来，委屈又不甘地扯着嗓子喊着：“你凶什么！我知道你说会晚点，我想给你惊喜，等你一起回家的么！那么凶，下次谁要等你了！”说罢便呜咽着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怜爱地拥着儿子，看了眼女儿，再次训斥着儿子：“不听姐姐的话，这么晚不回去，让大家都担心了，是你的不对……” 父亲回来的时候，锅里重新热着菜，看着桌上三人神情各异，很有兴致地问：“这是怎么了？”母亲眷恋地投去一笑，看着女儿、儿子别扭的样子，更开怀了，“没事，等你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