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豆腐

凉凉秋风中混杂着一股甜甜的桂花清香，猛一嗅到，适才还麻木混沌的神经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原来，秋天已经悄悄地来了。还没来得及听见天空中远去雁群的躁动声，公园里的草地上已经结上了晶莹的露珠。从早起的秋风中感受到凌厉的意味时，我便怀念起村头那个磨豆腐的阿公，以及他那一板热腾腾的豆腐。 每到秋天的清晨，阿公便出现在村中的大路上，悠扬地吆喝着“豆—腐，热—豆—腐—”，闻讯的婶子、奶奶们打各自门楼里端着一碗碗新打下的黄豆来到阿公的豆腐车前。阿公的豆腐就放在自行车后座的木板上，盖着一层豆腐皮颜色的细纱布，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烟。自行车的前梁上搭着一个中间开口的蛇皮袋，一杆系着浅浅秤盘的杆秤斜挂在车把手上。围拢在车旁的婶子、奶奶们，一手端着黄豆，一手揉着惺松的睡眼，只见阿公一手握紧秤砣，一手把起秤盘，挨近靠前豆腐摊位的婶子“哗啦”一声把黄豆倒在秤盘里，生意就开张了。阿公习惯性抖筛一下盘里的黄豆，一手提起杆秤上的绳圈，另一只手轻轻点离了那乌黑油亮的秤砣，“一斤二两豆高高挑——”拉长的声调未完，秤盘一倾“哗——”，满盘晃动的黄豆跳跃着溜滑进了车前梁上的蛇皮袋。阿公揭开木板上裹着豆腐的细纱布，一股温润的豆香飘进我们这群围拢在车旁的小馋虫的鼻孔里，争先吵嚷着：“妈、妈，还热着呢，我要吃豆腐。”只见阿公拿起那把细薄小巧的刀，熟练地在豆腐块上横竖划拉几下，一片一片嫩白香甜的豆腐片就到了我们的手掌心里。大人们见状，一连声责怪驱赶着我们，一边劝告阿公：“做生意可不能这样，这还不亏啊……”阿公笑眯眯地看着一哄而散的我们，熟练地拿起秤杆：“小孩子们能吃多少？喜欢吃就吃。来一斤豆腐，接好唻！”喜欢凉调着吃的人们还会借着阿公的刀，把碗中豆腐切好，再浇上红辣椒、食盐、蒜泥、麻油、芝麻酱和细葱花。豆腐的香甜滑润，加上拌料的香辣适中，呷一片在口中，满口生津，稍用力吸口气，来不及细品，滋溜就滑过喉间，到了肚里，一阵香辣的暖意立刻包围整个肠胃！ 想念这种味道，想念和妹妹们一起争吃这美味的日子。二妹会被辣得满眼泪花，蹒跚学步的小妹也会着急地围着我们打转，妈妈夹起一片嫩豆腐顺手塞进小妹的嘴里。看着小妹的小嘴一瘪一瘪，忍不住吐出辣豆腐的模样，全家都大笑开来…… 再后来，一个人回家的深秋季节，听到村上有 “豆——腐——，热——豆——腐——”的叫卖声，爸妈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询问我：“还吃不吃凉拌豆腐？”一个人吃，就感觉这料没有放好，总缺少儿时那份香甜的味道！ 阵阵秋风散尽，飘香余味悠长，所有深秋的味道，烙在记忆的底色里，和每个这样季节里的落叶一起，成熟，飘落，泛黄，不时深深追忆着村头那每一声 “豆——腐——，热——豆——腐——”的吆喝声，也转转回味着每一个深秋季节，秋叶落尽大豆黄，大豆黄来豆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