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枕

秋风吹，叶落尽，我在想家乡金黄小朵的野菊花是不是已经盛开了？那金黄色的野菊花在风霜打过略显苍白的枝叶衬托下，格外的娇艳和明亮。我静静地躺在田头半人高的野草丛里，耳边秋风袭来，听得见野菊花柔弱的枝蔓随风摇摆的声音。金黄色的小花朵在秋风中荡漾起来，一缕香甜中携带的苦涩味尽入鼻中，耳目顿时清明起来。广阔的天空，一群群不知名的鸟儿，远看着成了一条细细的单色黑线，远处河道下飘来正在采摘黄菊花的三妹云儿香甜的歌声：“问云儿，你来自何方，问云儿，你又要飘向何方……” 再看到遍地金黄，嗅到那缕苦涩香甜的味道，忽而又想起了多年以来的那个愿望：有一个黄菊花攒起来的菊花枕，把这些儿曾经的所有的景象和味道一起收藏，永远保留在身旁。 不知道云儿在哪里知道了我的愿望，就开始在秋收过后，黄菊花盛开的时候，挎着奶奶编的小篮子去采摘菊花。一个放学归来的星期天，我看到她手指弯处那道不同寻常墨绿得发黑的印迹，远远地就闻得到那股香甜浓郁得接近苦涩的味道。妈妈告诉我，云儿为了给我攒一个菊花枕，这些天，天天到处寻找黄菊花。捋了来，集中一起，蒸了，摊开，晒了，积攒着呢！一阵喜悦的情绪随即伴随一缕莫名的辛酸暖意在心底升腾起来。 那个周末，即使我一直窝在家里写作业，仍然听得见三妹云儿活跃在房前屋后、田间垄头里黄莺般清脆的歌声：“问云儿，你来自何方，问云儿，你又要飘向何方……”。我们都知道，云儿最喜欢唱歌，小学一年级时候，她就会自编自演在学校元旦晚会上煞有介事地表演《数鸭子》。她就已经是亲友们眼里的小小歌唱家。 就在黄菊花采摘完毕的时候，一场连天的绵绵秋雨浇灭了我心里所有的期盼和温暖——采摘来才蒸过的黄菊花还没来得及晾晒就因湿濡沤坏掉了。“菊花枕”计划因突如其来的天气夭折了，愿望重回心底。又是一年秋来到，秋风起，叶落尽，金黄的雏菊又一次开放。一次回家，在小村的公路旁又看到了这些可爱的小菊花，顺口和妈妈说起了当年三妹为我采摘菊花枕的事情，惦记远在东南打工的三妹，惦念心里那个味道浓郁得近似苦涩的“菊花枕”…… 秋意越发浓郁了，还伴随着一股秋凉，心里一直惦念妈妈的关节炎和爸爸经常疼痛的肠胃。备了一些御寒的衣物，在一个礼拜天，我又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除却村东边刚修好的大柏油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村庄一如既往的安静。下了车，走上通往村子的小路，看见在路旁的田头地垄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弯腰采摘着什么。走近了才知道是妈妈正在采摘那些斗战寒霜的野生黄雏菊。妈妈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她看到我时灿若菊花的笑容，我知道，我的菊花枕愿望这次真的就要实现了，心里又响起另一个愿望：“问云儿，你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