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圃

幽澹的馨香，在清风的吹拂下愈显芳冽。花圃在渐暗的夜色中略显落寞，耳边还清晰回荡着外公的娓娓倾诉，仿佛又看见他端着一小盏茶，踱步在茶楼外，茶水飘荡出的烟气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外公轻抚我的头，熟稔的笑容绽在梦中。外公已经去世近5年了，在晚辈的印象中也慢慢褪淡，我却每每在烦闷时想起爷爷的教导，在那个百花竞艳的花圃中，在那个幽暗的病房中。时常会回老家看望外婆，还有那早已破败的花圃。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含羞草，还识记了形态各异的菊花和许多说不上名的中草药，还有那令人害怕又好奇的蜂窝。当时，这个花圃就像外公造就的神奇世界，盯着蜜蜂在花丛间忙忙碌碌地飞舞就能过一整个下午，看见外公掀开蜂窝顶取蜜时惊得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忘不了吃到外公酿出的蜂蜜时沁入心底的甜意。园边的梧桐树每到夏天就逸散出清冽的芳香，外公总会托着顽皮的我攀到树杈上，当我遥遥望见围墙外的行人，总会兴奋地直叫唤。外公是个老中医，所以花圃中种植了许多的中草药，爱花心切的他一切都亲力亲为，从来都是自己浇花松土，为数不少的盆栽早晚搬进搬出也是不辞辛劳地亲自上阵。记得一次我弄坏了一盘外公心爱的盆栽，慌忙找借口解释，企图逃脱责骂，但外公仅仅是轻抚着我说：“记着，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也不需要解释，因为懂你的人不需要，不懂你的更不需要。”我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随着年岁渐老，外公生了一场病，再也无法料理一院子的花草，不少都送人了。一次趁大家不注意时，外公偷偷摸到花圃中想要移植一株草药，不料腿脚一软摔倒在花丛中，之后外公就再也没站起来。两窝蜂也盘给了别人，岂知卖出两天后密密麻麻的蜂群却飞回了院子，在园子里盘旋休憩，记得那次外公哭了。不知蜜蜂习性的我还以为蜜蜂们不愿离开外公，在将蜜蜂送人的舅舅们面前大吵大闹了一回。之后，外公身体一落千丈，不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还开始呓语，开始懂事的我也渐渐明白了外公对我的教导，看着曾经严谨、一丝不苟的外公眼神中的迷茫，我心中泛起丝丝酸意。不论从前的外公多么睿智坚强，他现在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混沌的思想中等待离去的一刻。一天下午，我推着轮椅带外公到那萧瑟的花圃中散步，曾经糜烂的繁华现已成一地黄花，只有馥郁的泥土气息在阳光的沐浴下四处飘散，外公突然开口：“这就是生命的轨迹，无可抗拒的结局，你还很年轻，要珍惜时间。”我动容地蹲在外公身前，看着外公眼中漾着泪光，那一种淡定和沉稳是我记忆中无法忘怀的。外公轻轻地抚着我的头，那种温暖坚定，一如既往。　　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回想外公的教导，想着他涣散而迷糊的眼神，靠着他最厌恶的药物维持生命，我仿佛抓住了什么。直到如今工作了，在城市的街头逡巡，在夜风中，在微闪的电脑屏幕前，在车流、人流中，我无法抓住如时间般缓缓流逝的生命，但我能利用有限的时间去创造、去思考，这就是外公想教我的，珍惜时间，抓住生的意义。待老去时，也能有足够的成就留给后人，能有美好的回忆在混沌中慢慢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