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偶感

人，是鸟儿，为着各种事情，常常不得不在此地彼处间迁徙，撑起万丈精神，不顾风尘仆仆。人，当然没有翅膀，却有着先进的交通工具，汽车罢了，D字头火车、波音737，不一而足。在这些交通工具里，往往的，会遇见许多日常见不到的情景，但凡参与或旁观，就像平白得了圣诞礼盒，里面有棒棒糖、画卡、水晶小人儿……让人好生欢喜、回味。 坐在火车上，直埋怨这趟慢车没性子，逢站必停，逢车必等。我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目之所及处的人，翘腿、扯淡、瞌睡，吃东西，无甚新鲜。 猛然，对面坐着的小丫头欢声叫道：“这就到双流了，好快啊！你说是不？”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分明看着我。我纳闷，不认识，且她高兴的正是我郁闷的。淡淡笑，作为回应。“你去过双流没有？”“没有。”“你到成都是去玩吗？”“不……”，她打断我的“封闭”，“我们到游乐园去了，很好玩，下周我和婆婆还要来。”“她爸妈在成都做生意，我就带她过来玩。”旁边一个胖胖的老婆婆搭腔：“还在‘荷花池’买了件衣服，你们看好不？”说着，背包哧溜打开，拿出件猩红色的毛毡大衣：“一百多元，管它呢。” 不和陌生人说话，出门在外多存警惕。这婆孙俩却像竹筒倒豆似的，千般热情坦诚。我被动应和着。接下来的时间，小丫头出起了脑筋急转弯，不管不顾叫对坐所有人都来猜；咯咯咯笑，说起她去年和老师到北京参加舞蹈表演；说起零花钱都买些什么；说起学校外面小卖铺里招揽了很多学生的贴画……甚至不忘关心下我的方便面泡好没有。她，手舞足蹈，没有逻辑，只有不停歇的兴奋、快乐的话题。 终于，周围的人都被这个快乐的小丫头深深感染了。接过话头，也开始畅谈，戒备、陌生的眼神在渐渐消融。车里人生动着，有故事起来。五花八门的乡音俚语咀嚼着逸闻趣事，倒水、收拾行李，谦让有礼，都洋溢着温暖笑意。而车窗外仍寒意风涌，车还是走走停停。 印象中，时间不知不觉变快。我转头向窗外，在这趟路上，不知往来过多少次。山峦转眼成畦田，畦田不曾寂寞，过坎便见河流相伴，灰沉沉的暮色粉碎了捻撒在山村上空，田间树大，难免不招惹到更浓密的灰沉沉的暮色，茂盛树冠终究掂量不起积蓄了一整天的黑压压，撂下来，抛在冒着炊烟的瓦房上，稠杂成团的草丛间，浮在呼吸平静的河流上，荷肩紧实的锄头端。歇息了，安静了，夜色开始孕育着另一处时辰的起伏。 我目不转睛，不愿错过任何。这路边景致，竟还是第一次如此吸引似箭的归心。暗自明白，是因了那个小丫头的乐观和童真，无私地搬出缤纷的喜乐，分享与共。话题，幼稚透明，然而有幸得到的人却如捧玑珠，晶莹中照亮了内心的僻暗，释放、接纳、妥协，继而懂得享受过程中的美好。人与人间，人与物间，原本可以这样相互温暖辉照，即便是在陌生的旅途。 晚上8点过，火车终于到了南充。脚触及到冰冷的地面时，我习惯地抬头望了望寥廓的星空，“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这世上”巴尔蒙特说过。我深信，世间，无数个心灵也正在说，不分时间、地点与男女。